欢迎您走进王焕波的艺术世界！这组画本来接到稿约原计划半年完成，结果活活地画了差点一年半！就像我在《反刍》绪言提到的，为了它们，耽误辜负了很多人和事，似乎什么事都沒干好，就光为了它了。

　　本来都己经完成了准备交给荣宝斋出版社，打包拍片时又发现有的画有问题，又全部重新过滤了一遍，这一来又是半年过去了。

　　趁在北戴河开会时将编辑老师布置的序言写好准备发图片，又发现不尽人意，又捣弄了一阵，你看看，国庆节过去马上要放寒假了，难不成再弄半年？

　　编缉老师说上次出的发行很好，这次一定要赶上12月份的什么图书博览会，要不他们就从网上下以前画的，再不能拖下去了！我一听吓个半死，一狠心，将画作捆起来坚决再不看它们一眼，今下午交付出版社，看看再怎么改？

　　这批作品全部是从写生稿放大创作出来的，故定名为“反刍”。有几幅老题材是以前画过，应编辑老师一再要求也算上了。

　　今天为止，这项工作算是完成了，出版发行效果如何，只能随它而去，反正我己经尽力了！“鱼干网罢，洗脚上床，管他门外有斜阳”。先睡一觉再说……

（这是我正规出版在新华书店发行的第30本画册。）

2015年9月25日（周日）于北京望京季景沁园

反刍

一

　　今年暑期，我在北戴河开会，住在远离闹市的全国政协北戴河管理局，除了海浪声之外非常安静。过了几天之后，安静是有了，寂寞也随之而来，有时候还很凶猛。我同威海画院院长、美协主席、著名画家郭峰同志住一个房间，这老兄自然是一个好哥们，只是他那“西北来子”口音我有时听不大明白。每天早上我还在蒙头大睡，郭院长却已经出去画了一幅写生夹着回来了，这种敬业精神你让我除了羡慕之外还能跟谁说理去？

　　晚上拉下窗帘，隔开窗外翻滚的海浪和极其潮湿不适的空气，在屋子里转圈，眼睛不时地瞟着放在桌上的电话，它竟然响了，急忙拿过来一听，是出版社编辑小姐打来的，要求我在即将出版的画册写一篇小序，这一下，漫长的夜晚便有事干了。

二

　　我的问题在于想画出一组同别人不一样也同自己不一样的作品，这种想法一出现就把我将军将死了。

　　我知道我以前的那些画出自哪里，也就是些聪明的模仿。这种想法一一也可以叫做野心吧一一严重干扰了我的生活！我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去喝茶、聊天，去自由自在地游走，我就想着自己的画了，什么办法都试过，最笨的和最傻的。每当我想换一种生活，不管我决心有多大，跑的有多远，装的有多像，最终还是被逮回画室里，去画自己的各种幻想。

　　多少年来，我一直盼着这一组同别人不一样也同自己不一样的作品画出来，我也就踏实了！可以放心地去过自己的日子，比较正常地生活，到处转转，像电影里演的那样，开车拉着年过半百的妻子长途旅行，吃没有吃过的东西，在沙滩上晒太阳，哎呀，那感觉真好！这是正常的生活吗？我也不知道，反正这些年我在世界任何地方都没玩好，净想着画了，心不在焉，耽误、辜负了很多人和事……

　　几次以为逮着它了，终于把它揪着了，几次都是揪着头发上来一看，不是，认錯人了。

　　去年我雄心勃勃地要画一组画，揪了上半身才觉得不像，但是又不能半途而废，只能硬着头皮画了下去，写了一篇散文《墨磨人》并发誓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了！

　　于是，我把目光投向了无限丰富的大自然，希望在那里找到我所需要的营养。

　　习惯远行的三毛唱到“远方有多远？请你告诉我”。没人告诉我。打点行装，背上画具，在一个早晨，我出发了。

　　我仔细算过自己的账，把估计可以忍受的列了一个表：吃的差点，可以，反正也吃腻了。穿的差点可以，反正我都长成这样了也不是以貌取胜。住的差点，只要能遮风挡雨即可，没空调没热水曾经也不是生下来就有，没汽车可以，反正哪里也不准备去了。电话没信号更好，有也是多事，想给我钱的人怎么样也能找着我。没网也可以，即使在城里我也从来不上网。这样算起来，离开这个钢筋水泥包裏的地方，去寻找一个原来、一个自我，岂不是很惬意的一件事情！

　　在太行山腹地的一个山村里，住在老乡家，白天写生，晚上聊天喝酒吹牛，回来时厚厚的一迭画稿，于是我便觉得这是我应该过的生活了。

三

　　少年时代，每当农忙时，学校便放假，全体学生都到生产队干农活。我经常被分配到跟在犁地的牛后面拾翻岀来的地瓜。休息时，牛卧在地上，嘴巴里在有滋有味地吃着东西，却并没有见它在吃草，我感到非常奇怪，便问使牛的大人，牛把式告诉我：牛这是在倒嚼（家乡方言，即反刍），它把吃进肚子里的的草重新倒出来吃一遍，才能正式消化变成营养。这件事情在我少年的脑子里形成了深刻的印象，后来念书多了，我知道了一个词：反刍。

　　在太行山写生，面对庄严耸立的高山大壑，那是一个另外的心灵世界和人格天地，即便是轻轻仰望一下，也会对比出我们的渺小和所习惯一切的平庸，平庸已经成为习惯也就会带来安定，安安定定地不断重复别人和重复自己。

　　前文已说过，想要画出同别人不一样也同自己不一样的画，一下就把我将军将死了。于是我想到了牛的反刍，我数十年来翻山越岭，历尽艰辛，画了上千幅水墨写生，这些匆匆吃尽肚子里的草，是不是应该像牛那样来个反刍呢？

　　我翻出了去年在河南林州太行山大峡谷石板岩画的几十幅写生，每一幅写生所经历的风吹雨打和太阳暴晒，都历历在目，这些充满自己真性情的写生，寄托了我对大自然最真诚的的热爱。学习老牛的反刍，我在画架前伸了伸腰，定了定神，轻轻地将宣纸挂了上去，画了半辈子画，似乎还没有这么拘谨过。

　　根据这些写生的感受，一个寒暑，拒绝了多少社会应酬，少吃了无数次酒席，这些作品终于诞生了。

　　当我战战競競地将图片交给荣宝斋出版社之后，心里空落落的，没有像以前那样高兴和满足，早年在报上发表一个小豆腐块便兴奋的逢人

　　嚷嚷的那种感觉早已荡然无存了！

　　别人都是找名人或评论家，我找不到也请不起。几十年的笔耕墨耘，即使其笨无比，也总应该有点属于自己的体会。信手写来不计工拙，自然真实就是。

　　此时己是下半夜，窗外下着蒙蒙细雨，半个多世纪以前，一位伟人在这里写到：“大雨落幽燕，白浪滔天，秦皇岛外打鱼船。一片汪洋都不见，知向谁边？往事越千年，魏武挥鞭，东临碣石有遗篇。萧瑟秋风今又是，换了人间。”此时我想，风雨交加的海天之间，应该有一座影影绰绰的灯塔吧，射出的灯光在黑雾白浪中明灭闪烁。在大海的对面东南方向，是我美丽的家乡一一威海。

王焕波

2016年7月23日零晨于北戴河